Jezebel.

是死人

【高家贵乱】我们万岁(9)

上一个号找不到密码了(。)

前文: 

姑且算是一些兰婷



9.

 

东非高原气候炎热,热带草原气候,此时正值漫长旱季,降水微薄至忽略不计,土地皲裂,寸草不生。

 

今年的旱季尤其漫长,数月的无雨季,太阳炙烤着大地,与荒芜伴生的灾害随之而来。饥荒、灾祸、水资源的匮乏,幼儿皮包着骨头,一根根肋骨分明,如同骷髅一般拖行着身体,更有甚者,分明消瘦的身躯,腹部却鼓胀得可怕,细小的颈子撑持着巨大的头骨,仿佛随时都会断掉,然后死去。婴幼儿的营养不良已经鲜见,这般骇人的画面高启兰只在大学时代的教材插图中见得,如今却时时常见,仿若家常便饭。

 

高启兰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景象。

 

她带着晓晨来到非洲,援建的项目,与其说是责任使命,却更像是逃离漩涡的中心。

 

她走的时候家里的事情已经接近于尾声,只差惊堂木那一下一锤定音。她早就说要走,却一直没走,犹犹豫豫,磨磨蹭蹭,不知道在等什么。

 

临走的时候她去见了安欣,安欣想要说抱歉,却又无法讲抱歉,警察的责任令他无法以愧疚的态度面对高启兰。

 

他几乎是以一种逃避的姿态去面对高启兰的。

 

他们约在了医院门口的茶餐厅,人不多,价格也算不上贵,高启兰下了夜班,没有装扮过的痕迹,黑眼圈耷拉着,透过她透明的镜片,青黑得鲜明无比。安欣想要开口,张了几次嘴,最后又收口,仿佛是一出好笑的默剧,缀以最丰富的神色。

 

半晌,他终于开口:“你们医院——挺忙的吧?”

 

他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,好像说什么都会陷入一种寂静,不尴不尬的氛围。

 

“还行。”所幸高启兰很快回应了,“最近科室淡季,总算还忙得过来。”

 

她用手掌摩挲着杯子,也没去看安欣:“组织针对我的调查结束了,我递交的申请也通过了,过两天我就该启程了。”

 

安欣记得她要去非洲援建的事情,好事嘛,总归是好事,高启兰仍旧如同过去那样,他本来该讲一句一路顺风。

 

可非洲恶劣凶险,赎罪或是行善本来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,他总觉得高启兰是在逃离,而在他的视角里,自己无疑是促成这件事的大半个罪魁。高启兰看着他欲言又止,左右为难一般的模样,却仿佛忽然之间有了某种释怀,长久以来的纠结、思念,在那一刻忽然变成了不重要的东西,这仿佛只是告别,而这确实是告别。

 

“晓晨还在看守所呢。”安欣说,“他认罪态度不错,大概会从轻处理。”

 

高启兰点了点头:“我那时候就和哥哥说了,我要带他去非洲的。”

 

安欣只能点了点头,他那段时间忙碌,没坐一会,就说要走了,高启兰看他,细细地打量着他,最后说道:“再见。”

 

这餐饭吃得很沉默,沉默到近乎于抑郁,安欣觉得有什么变了,又去想旧时的记忆,可高启兰仿佛永远很沉默,隐藏在声势浩大的高家,纸醉金迷、声名远扬的高家。

 

他忽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她,无法理解她为什么沉默地喜欢了自己那么多年,同样也无法理解此刻沉默的告别,仿佛要切开枯木的枝杈,坚定又毫无回转的余地,大厦崩塌后的悲戚、痛苦并未在她的身上出现,她只不过是静静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,然后整理了衣襟,起身便准备离开了。

 

非洲的风都是那样的炎热。

 

高晓晨出狱后高启兰仍旧在非洲,办了家属的签证,跟着姑姑走,埃塞俄比亚的援建队伍的环境并不算差,但医疗援建更多地涉及到贫困地区,辗转颠沛,远比普通的援建艰苦。

 

他的姑姑也比过去老去了许多。

 

眼角有了细纹,法令纹牵动了嘴角皮肤的走向,高启兰见到他只浅淡地同他打了声招呼,看起来比过去更为威严和干练。她刚隔离出来,前段日子霍乱病毒爆发,她又身先士卒,回到基地隔离,高晓晨来这里许久,都没有见到她。

 

非洲常常有大流行爆发,高晓晨听这的领导说,高启兰是传染病相关领域的专家。

 

高晓晨听不懂很多,懵懵懂懂,他的姑姑待他一向很好,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,高家的产业、事业,举凡种种,好像都把她排除在外,他没有从别人的叙述中了解过姑姑的生平,更无从去了解她的事业、领域、专业和擅长。

 

但她对高晓晨很好。

 

沉默寡言,却又细心备至,资源稀缺的非洲,他仍旧过得不错,很多并不太容易搞到的东西,他仍旧能够拥有。

 

后来有人告诉他,是高启兰说把自己的待遇给自己的侄子。

 

那一刻忽然有一种奇异的陌生。

 

那个姑姑从来疼爱自己,却并非是这样,那种毫不掩饰却又避让的关爱吊诡,像是一种不切题的母爱。高晓晨于是每日观察她,她并没有什么异样,奔波、劳碌,大医精诚,却看起来不近人情,符合于刻板印象的高尚,却近乎于失去人情的淡漠,不像是在警察局里急着要把自己赎回来的姑姑,不符合过往印象里的那种姿态。

 

他问姑姑,这么多年援建,什么时候回去呢。

 

他的姑姑愣住,拒绝着食物思考,仿佛在思考很久远的事情。

 

“南边又发现了几例疑似埃博拉病毒病例。”高启兰说,“过段时候我要过去一趟。”

 

“至于回去——”她拖着尾音思考了很久,又很快没有了回声。

 

高启兰每到一个地方,都可以拯救很多人的性命。当地人对她感恩,医疗匮乏的地区仍旧有着神性的信仰,他们把她视作神灵,她听过也不置可否,转口问说,能否提供痊愈人的一小管血来用作科研。

 

当地人并不懂什么是科研,那是微不足道的报答,他们很乐于去提供。一管管鲜血被高启兰带回,藏在了恒温冷冻室的一角,并没有人发现。

 

高晓晨看到过一管血,问高启兰这是什么用。

 

她大吃一惊,又把小小的一管放进手心,解释说是痊愈患者的鲜血,或许可以提取抗体,用于研究。

 

高晓晨也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

 

但她神色的紧张却令人格外在意。

 

高晓晨在那之后又发现了更多的小瓶的鲜血。

 

这让他很难不在意起来。

 

他眼中的高启兰愈发的神秘,目之所及的亲情,连同并不能走近的疏离,过往时光里关于她的叙述的缺失令他无法去描绘一个完整的姑姑,而现在的相处又令他困惑,不明所以。

 

储存在冷冻室的血管越来越多,小小的一角已经不能存放完备,高晓晨目睹着它的增长,记录着自己的疑惑,终于有一天,他看到那些东西不见了。

 

他飞速地往高启兰的住处前去,却看到高启兰化了妆,精心地打扮,一如当年那般。

 

她的妆容寡淡却又精致,没有什么攻击性,眼角的细纹给了她岁月的沉淀,她确实是一个气质如兰的女人。她驾车一路奔去,好似是一个原始的部落,高晓晨远远地跟着,到了近前才发现是一个酋长的部落。

 

他听不懂当地的语言,不知道他们在交流些什么,却看到酋长将那些血液混合,丢弃的塑料管堆积成了一个小山。

 

他用碗盛了血,在帐篷地上的土地画着符咒。

 

高启兰坐在他的面前,面前是一面镜子。

 

高晓晨看不清她的神情。

 

字符诡异,酋长口中振振有词,随即是音乐,诡异的舞蹈,配合着周遭的篝火,闪烁出异样的光影。

 

平地有阴风吹过。

 

一阵风吹灭了火,高启兰抬了头。

 

高晓晨仍旧没有看清她的神情,却听到她说。

 

“出来吧,嫂子,你在我身体里待了很久了。”

 

不知是否是错觉,高启兰的声音很是温柔,她的一只手摸上了镜子,柔声道:“我把晓晨照顾得很好,他也就在你的身旁,出来见见我吧,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。”

 

她面前的镜子倒影着她自己的面容,高晓晨隔着帐篷的缝隙看着,如同一盆冷水淋下,周身冰冷,不知作何反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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